话才落下,便有人在前头喊:“宋谅!公爷叫你!” 宋谅将口中包子艰难咽下,一挥手跑开,气吁吁赶回去时,却见宋星然神仍旧古怪,桌案上放着香的包子,他没吃,却只捏着个水罐,仔细端详。 都魔怔了,宋谅默默想。 “找到她了么?” 当然没有。 宋谅摇头。 宋星然皱眉,将杯子放下:“你看。” 宋谅伸着脖子去看,平平无奇。 但宋星然这般仔细,想来非同寻常,他艰难措辞:“水里有毒?” 宋星然白他一眼:“这是豆蔻水,豆蔻水,能解酒,健脾开胃,在家时,若我饮了酒,次清嘉必然会奉上。” 所以呢?宋谅看来,其实并不能说明什么,他挠头:“也许是,夫人代了,后厨几位妈妈也记在心上,故此昨夜见您喝了酒,今才备上了。” 宋星然只是沉默,捏着水罐子,若有所思。 清嘉听见了宋谅与黄妈妈的嘀咕,行事更加谨慎,易容装扮更不敢懈怠,如此又是平安无事地过了几,一行人抵达西河镇,此时距离他们离开京城,已足足过去二十天。 西河镇坐落在凉州边陲,为群山环抱之态,人口动很少,且十分贫穷。 宋星然记得,去年西北上报,闹旱灾与饥荒的城镇,西河赫然在列。如今一看,此处房屋破败,街上人迹罕至,显然一副灾后未建的模样。 他让车队缓下速度,打算在此歇息一夜。 但此处驿站空置,蛛网密布,飞尘遍天,显然是个逃驿,是歇不了人的。 商队四处打转,才在镇里寻到仅有的一家客栈。 这客栈不大,三间茅草屋拼凑起来,门前支了个木棚,置了桌椅台凳。 京城街边的茶棚都比此处细。 但街上人迹罕至,连官营的驿站都倒了,这小小客栈,一年能几次客人? 更古怪的是,此处陋,但门口客的掌柜却称得上风姿绰约,乌发斜斜挽起,簪着三支黑银的桃花钗,一身枣红棉布裙,袖口宽宽大大,行走间如水波微漾。 讲究得过分了。 宋星然觉得有趣,但人在凉州,这些怪异都成了正常。 那半老徐娘、奉茶的小二、五大三的厨子,步伐稳健,呼绵长,一看便是练家子,这凭空出现的客栈,简直已将“黑店”贴在门边。 此处灰尘密布,想是平时空置的,听闻有京城来的商队四处打听客栈,临时攒了个局。 薛崇便是死在土匪刀下,他倒要看看,这帮绿林好汉手段如何。 因是扮猪吃老虎,宋星然出手格外大方,斥巨资将客栈包下,但地方实在有限,清嘉与 三位妈妈挤在一间屋子。 若是平时休整,清嘉与三位妈妈少不得还要烧火做饭,但今宋星然特地传令,叫她们好生歇息,一切由客栈打点。 清嘉出门方便时,那黑壮如熊的厨子正在忙碌,一旁的柴火灶浓烟滚滚,显然生火的业务不大纯,那厨子被熏得眼泪横,手下咔咔剁,血腥四溅,他着鼻子怒骂:“娘的!老子非整死你们!” 清嘉被吓得一哆嗦,悄声回了房。 夜里,端来的菜也很糙,一盘羊,切片参差不同,瞧着便只是热水焯的,清嘉尝了一口,咸得像在盐碱地中捞出似的。 这里穷得吃不上饭,、盐皆是贵品,却被这样糟蹋。 清嘉便是不比宋星然锐,也察觉出怪异,西北匪患严重,他们大约撞上了。 偏宋星然如同没事人一般,该吃吃该喝喝,纵容手下兵士喝得烂醉,清嘉倒是警醒,袖口始终藏着匕首,但深知若打斗起来,决计搏斗不过刀头饮血的土匪,倒不如相信宋星然。 纠结半天,她也忍不住困意来袭,睡着了。 糊糊的,有打斗声传来,预真的应验,清嘉心弦骤然一绷,将听雪摇醒:“有土匪作。” 听雪与三位妈妈睡得七荤八素,半睁着眼,表情皆很空,清嘉急得直跺脚:“快醒醒!外头打起来了!” 她将窗户纸戳破,透过小望去,门外涌进来一群土匪,皆持着明晃晃的大刀,瞧着像是将这几间茅草屋围了起来。 宋星然真睡了么?怎么叫人这般大剌剌地闯了进来。 听雪问:“怎么办?” 三位妈妈也清醒了,黑灯瞎火中,将清嘉扯了过去,围在中间:“夫人,老奴护着您。” 清嘉是很动,但土匪若来,又怎能护住?只安道:“随行的皆是五军营的锐,不会有事的,咱们小声些,莫要发出响……动。” “嘭”声,门被破开,领头的是黑熊厨子,见屋内只得几个老妇团在一处,轻蔑地切了一声,刀头向下,反在地面,挥了挥手:“先捆起来,翻翻有无贵重之物。” 贼匪一拥而上,三位妈妈与听雪皆张开双臂,将清嘉护住,却又瞬时被踢翻在地。 “咦?”小弟惊讶道:“老大,这还藏了个细皮的小娘们。” 清嘉屏住呼望去,恰与厨子的视线碰在一处。 “等等!”屋内没有点火,他离远只看见一个纤薄瘦削的女子,一双杏眼水汪汪的,瞧着人心里发。 “嘶。”他背着双手走过去,眸中是显而易见的惊:“白怎么不见这小美人?” 清嘉下巴被他捏在手中,颌骨生疼,仍冲他温温柔柔地笑了下。 与这些山贼莽人,她是没能力硬碰,只能拖延时间。 厨子大喜过望,着双手,兴奋到:“将这小美人捆寨子中,与我做寨夫人!” 清嘉心中咯噔一下,却笑呵呵地:“大爷,您,先将我松绑,一切好说。” 厨子在她滑的小脸摸了一把,眼见就要凑近来亲她,清嘉原来想忍辱负重,但没想洪妈妈很动,狠狠冲厨子啐了口唾沫:“呸!你也配!” 厨子大怒,抢过一旁小弟的武器,对洪妈妈扑面砍去,清嘉着急,只能张臂挡在她跟前,大喊:“不要!” 厨子瞪着眼,出惊诧气恼,对清嘉多少还有些怜惜,刀锋偏了一寸,寒芒一闪,唰声划过清嘉左臂,淅淅沥沥滴下血珠来。 “夫人!” “小姐!” “你不要命了!” “……” 几声叫喊织在一处,清嘉耳边轰鸣一片。 又在这电光火石之间,五军营的兵士终于赶来,反将山匪围住,几下的功夫,便将山匪击的七零八落。 受困的黑熊脸煞气,手肘扣在清嘉细弱的脖子上,将凭空她提了起来,大声吼道:“都别过来!” 清嘉呼窒住,血气反涌在颅内,面颊痛,耳鸣不止,连意识都要恍惚,听见哭泣声,是听雪和妈妈们。 听雪哭嚎着去摇徐康的手臂:“快救救我们小姐。” “小姐?哪里来的小姐?” 在几位妈妈与听雪七零八落的解释中,徐康才知清嘉身份。 他一时间也蒙了,不解几时宋星然的子也在队中,如今更被贼人挟持,心中只骂自己大意,这么娇娇弱弱的贵夫人藏在自己营中,竟毫不察觉,如今酿成大错,也不知如何是好。 “将家伙都放下!” 眼见着清嘉面颊涨得青紫,双脚在空中无力踹,徐康只能照办,命将士们都将兵器卸下,空出一条过道,他双手抬起,涉道:“我们放你走。” 厨子挟着清嘉往外退去,在她耳边咬牙切齿:“你这小娘们,老子定叫你不得好死。” 清嘉已然听不清话,连蹬腿的力气都无,仰着脖子,毫无意识地泪,发出脆弱的哼声。 宋星然就在门外,恍惚听见清嘉的声音,细细弱弱的,又湮灭在风中,他暗骂自己鬼心窍,清嘉怎会在此。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无奈又焦急的喊叫:“公爷!” 是徐康。 像遇到了险事,宋星然心头一紧,匆匆往里走去。 却发现更叫他惧怕的画面。 清嘉被山匪挟在手中。 她一身血痕斑斑,杏眼半阖,显然已失了焦距。 第35章 宋星然有种周身血冷的觉,一瞬间面上的紧张甚至忘记掩饰,赤///袒出来。 厨子见他脸突变,仰天大笑,十分猖狂:“这小娘们真值钱。”笑声一停,手臂上抬,将清嘉锁得更死。 清嘉觉得自己喉管快被捏碎,发出痛苦的“呃”声,宋星然听在耳中,心脏都要停跳,他主动放下手中兵器:“松开她。” 厨子冷笑,低首见清嘉面容紫涨,额角经络泵出,半个脚都踏入鬼门关的样子。 真是脆弱,经不起折腾。 他内心唾弃,却明白此女是他唯一出路,稍松了力气。 清嘉双足终于落到地面,喉管也不再被夹捏,她剧烈地呼,汲取更多的空气,才渐渐恢复神智,更是剧烈地颤抖起来。 她的濒死挣扎的动作引得厨子大笑,口气嘲:“放了我大哥大姐,拿些钱财来换,这小娘们的命才算保住。” 好猖狂的口气。 此刻清嘉面稍缓,宋星然松了口气,有了耐心与厨子谈判:“你要多少?” 厨子笑得张狂:“自然是有多少,要多少了。” 宋星然向徐康使了个眼,淡淡一笑,桃花眼中尽是讥嘲,显得凉薄无情:“不过是个女人罢了。” 清嘉一颗心蓦然下沉,如坠冰窟。 她也知自己在宋星然心中分量不重,但听他直言,毫不在意的口气,仍难免伤情,何况是生死一瞬,正祈求他搭救的时分。 厨子也暴躁起来,他使出蛮劲,手臂一抬,险些将清嘉绞死,清嘉喉管发出呜呜哀鸣,不住拍打他的手臂。 刹那间她心绪忽明,想起自己袖中还藏着匕首,几乎是奋死一搏,她拼出残存的力气,将那尖锐的刀锋,对准厨子咽喉,刺了过去。DuOJUcai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