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些品级低的官员住在外城,他们得更早起。 按规制,低品官员不能坐轿。入了城中之后,也不能纵马。 到了城门处,勘验官身才得以入城。 时不时一道闪电刺亮夜空,隆隆闷雷声中,许多官员在仆人打开的伞下往皇城走去。 苦也!今大朝会,那么多人还是得在西角门外。 廊下位置本就不多,今天还有许多勋戚要站进去。 杨廷和倒是不担忧,他反正是站在前面的。 但谁不是风吹雨打走过来的呢? 出门坐入轿中,雨点打在轿顶和轿帘上,杨廷和闭目养神着。 旨意已经传来,明经筵罢朝一以示敬重,陛下对经筵所代表的意义是明白的,表明了要尊重礼教的态度。 当然了,也是为了收天下文人的心。 但又不那么纯粹,要不然,为什么要再用勋臣武人知经筵事? 他思索着一些事,忽然觉轿子晃了晃。 正蹙着眉头,就听前方的轿夫带着点害怕小声问道:“那边是皇吧?” “出什么事了?”杨廷和沉声问道。 “……阁……阁老,皇里好像走水了……” 杨廷和顿时眼睛瞪大,急切地掀开了前方的轿帘。 凝眉望去,前方果然有一篷隐隐的光亮。微微闪烁中,看得到烟气在升腾。 杨廷和的瞳仁陡然收缩。 那是在正前方! 大明门的正前方,是什么位置? 不是承天门,不是午门,是更靠北的地方。 三大殿?乾清门?乾……清? “快!快往前!” 杨廷和的心沉了下去,急声催促起来。 轿夫们咬着牙,扛着轿子冒着渐渐下大的雨加快了脚步。 杨廷和一直盯着前方,牙齿咬得紧紧的。 让众臣心惊胆颤的那次朝会才过去了四天,若是乾清失火,那将是何等滔天大祸? 是雷击,还是…… 杨廷和的心跳越来越快,可不能,可万万不能! …… 注:《明世宗实录》卷二:正德十六年五月壬子朔,门灾。 嘉靖帝登基十天,乾清的院门被烧毁了。 三十娘我借这事演绎一二。 第67章 乾清起火? 承天门外的五府六部之间,现在已经成了一锅粥,人人都脸苍白地在夜雨中望着北边的火光。 大批的卫正被调来,一脸紧张地进入承天门。 杨廷和的轿子一到,许多人就都围了过来。 “阁老……” “大学士……” 嘈杂声中,杨廷和环顾四周,第一句就是:“雷击起火时常有之,今朝会,万不可妄言什么天象之事!” 必须只是雷击起火!必须不能有什么天象示警之说! 听到这句话的众人无不受到一种透骨的寒冷:快按住钦天监! 这一刻,杨廷和由衷地希望陛下人没事。 五月壬子朔,初一大朝会前,起火。 所有人都觉此刻的雨是那么冷,一直冷到了心里。 没份上朝了的草民澄生物钟还在,就算没醒,他现在也被吵醒了。 遥望着那边的火光,澄眼睛瞪得大大的,浑身都发抖起来。 君上无道,天象示警? 又或者中有人图谋不轨? 听说皇帝这几天一派贤君之相,明还要罢朝开首次经筵以示敬重,是谁在起心思? 人头滚滚,人头滚滚…… “闭门谢客,闭门谢客!”澄立刻吩咐起来,眼里表现出惊恐。 因为殿试延后了一年多的王世芳一直寄居在府,这下他陡然跌坐在椅子上,嘴里喃喃说着:“完了,完了……” 此时谁对皇帝的怨望最大? 之前被贬官为民的那批人。 谁次之?被打过的杨廷和,没有得到名分的张太后,失去了国舅身份的张氏兄弟,内臣中被夺了权柄的某些人。 他们这些人如果联合起来,有没有可能做什么事? 不知道。 但晨光未显,这种猜测成了所有人心头最大的一片影。 承天门外的袁宗皋脸苍白,哆嗦着嘴望着远处。 还没开始侯朝,大家还不能走入承天门内。 站在这里就更确定了,起火的大概真的是乾清附近。 “火势不大,又正下雨,大宗伯勿忧。”王琼走到了他身边,语气凝重地说道,“卫没有,情势或仍在掌握。” 袁宗皋抿点着头,心不在焉地望着前方联袂走到承天门前的四个阁臣。 是陛下之前亲身凌太过了,还是仅仅内有人不? 袁宗皋不相信什么雷击起火。昨晚虽然雷声震震,但并不是那种非常密集而猛烈的暴雷,怎么可能这么巧? 听到了之前杨廷和的嘱咐,袁宗皋走入了雨中:“吾虽未入阁,但亦愿往!” 王琼看着雨中袁宗皋坚定的背影,毫不犹豫地跟在了身后,同时喊道:“列位,九卿当一同前往。陛下安危,臣等关切不已!” 外金水桥上,朱袍者众,人人冠上六七道梁。 “何处起火?陛下如何?” 杨廷和前方,张永一脸严肃。 见到了联袂而来的六部尚书和大理寺卿、通政使、都御史,张永对脸担忧的袁宗皋点了点头,随后说道:“陛下无虞!列位稍候,大朝会不停,待鼓响便入承天门侯朝。” “可是乾清起火?”袁宗皋忍不住问了一句。 张永摇了摇头,又凝重地说道:“门。” 四个阁臣和九卿齐齐心头剧震。 门起火和乾清正殿起火又有什么区别?站在乾清门口,正面是乾清门,左前方右前方就分别是门、月华门。 房门口的院墙烧起来了,房子呢? 雷击起火,往往是从高处开始烧起,又怎么会偏过乾清正殿,先从门烧起? 蒋冕咬着牙,默默看了看杨廷和。 能这么蠢的,只可能有一个,那就是里那个张太后,还有她那两个草包弟弟。 本就想捏紧军权的皇帝现在寝之外起了火,这把明火好灭,天子的熊熊怒火呢? 雨一直下,远处的火光渐小。 天还未亮,风刮过来烟的刺鼻气味。 这时里是什么情况? …… “火势扑下去了?” 朱厚熜站在未央主殿的屋檐下,透过雨幕望着乾清的方向。 章奏从未央门口快步跑过来:“黄锦遣人来说,已经没有明火了。” “烧到乾清没有?” “禀陛下,只烧毁了门,乾清门旁边的罩房烧了一间半。” 朱厚熜点了点头,转头拉起邵太妃的手说道:“祖母,孙儿无碍的,您回里屋歇着啊。” 邵太妃的手凉凉地颤抖着:“要好好赏他们。” 朱厚熜微微笑着:“那是自然。” 火起时,是黄锦跑到了朱厚熜今晚随机选的卧室,不由分说把他背起来就往未央这边跑来。 是朱清萍先跑到未央找了章奏,让章奏去找麦福和张佐。 此时此刻,未央被御马监的太监们围得水不通。DUoJuCAI.CoM |